第十五章黄金与琉璃之逢

碧海云开始说话了，他的声音很轻，轻得丝毫不像一个海盗之王该有的样子：“在下碧氏海云，感谢典海主的盛情邀请，十分荣幸，能与雪氏的公主一起共宴。”

“碧先生太谦虚了，海督刚才还在称颂你的信誉，夏阳港多年的宁静，得益于你的约束。”雪凌澜洁白的脸上露出好看的笑容，朝着碧海云轻轻点了点头以示感谢。

“海云本就是羽人，没有必要侵扰同族谋利，况且养父碧温玄与雪氏相交颇深，海云不应失礼。”

这句话说出，所有人都是一惊。世传碧海云本为云氏子弟，被碧国鲛人贵族收养抚育长大，于是将本姓后置，自称碧海云。但他的养父到底是谁，却没有人知道。没有想到，一直对于自己身世守口如瓶的碧海云，却在这里将这件事情轻描淡写地带了出来。

碧温玄，鲛族隐圣，在碧国分裂之后，以一己之力维系大陆王朝与鲛族各王国的关系。他也是最有可能知道苒山蕴藏怎样秘密的人物，当他泛舟东去，再之后，苒山不复是鲛族圣山，只剩下羽族海军重地的身份。

所有人中，只有典海主神色未变，听到这样的消息，他依旧微笑着：“这么大的一个秘密，海云今天在这里讲出来，看来今日赴宴，颇有些宏图。”

典海主这句话让雪凌澜意识到，碧海云忽然说出自己的身世，绝非无意。如今这片大海上，唯一坚定地支持雪氏的，只剩下原本由碧国贵族建立的碧海国，由碧温玄养大的南海之王，是否想要成为白荆花的盟友？

“岂敢，海云在这片大海上，只是一个小辈。天下大势，不敢染指。”碧海云始终都是很小声地讲话，在这个关系错综复杂的晚宴上，更显得像是夏阳港温柔的海风，“海云不像海督这样，是翊王朝不可多得的良将。自夏阳一别，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与海督一叙，只是在海上听闻着羽家军的神勇。今日再见，海督果然仍是十年前的气概。”

“都只是传言罢了，夏阳失陷后，我等只能亡命天涯，从此再也没有夏阳港海督一说了。”羽末省心里微微感动，看向宴席上的各位，他们没有叹息也没有愤慨，就好像他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。此情此景下，羽末省神情一肃，正色说着，“但如果有人对公主有图，羽某仍有一战之力。”

羽末省的语气中，没有一丝儿戏。跟公主的想法相反，从对碧海云身世的震惊中走出后，他并没有产生雪凌澜那样的希冀。在他看来，即使是碧温玄的养子，也并不意味着碧海云和雪凌澜之间会有多少恩情可言。

“海云铭记养父教诲，绝不敢对雪氏抱有歹意。”碧海云平静地说着，“但鲛国的孩子，心中只有大海，不会插手陆上的局势。”

这句话一出，雪凌澜燃起的希望霍然冷却下来。南海之王是一个足够冷静的人，他恪守承诺、遵循养父教诲，但他并没有上一代之间的那种情谊。是的，归根结底，他只是一名海盗之王，并不是王朝的守卫者。

况且，碧温玄已经是她祖父那一辈的事了。她甚至没有亲眼见过这位传说中的隐圣。

“所以现在大家都是在大海上漂泊之人，才有机会共同坐在这里。”典海主这时候说道，“在这张桌子上，无关国家大势与各族纷争，也无关甚嚣尘上的流言蜚语。诸位坐在这里，都只是我的客人，而不是我的敌人，大家不必拘谨。”

这时候门突然被一脚踹开，有个人大大咧咧地走了进来，他丝毫不看在座的各位，而是径直走到属于自己的座位上，拿起了桌上备好的酒，一仰头一直喝到了杯见底。

喝完之后，他还满意地大喘了一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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